【白云】一生(仓底旧文搬运)

 
【一】当时年少
 
七岁以前时,我的父母也许从来都不会觉得我是能当上龙国国王的人。
 
那时我胆小怕事,什么事情都只有经过父母同意才会做。族人夸我听话,但其实那只是没有主见。
 
七岁那天,按玛朵布莎族里的习俗,在七岁生日的那一天叫“七生天”,在那天要独自来到长梦之河边,在零时后太阳升起前自己想办法抓一尾扁鱼。族里的巫师会用这尾鱼占卜,为孩子的未来定下一个方向。
 
我很着急,因为我不会游泳。尽管我是龙族人,但天生似的很怕水,这一点父母用尽了方法我也没办法克服。
 
虽然不下水也能捕到扁鱼,但我还是怕。要是抓不到怎么办?族里的其他孩子都很早懂水,也很会捕鱼技巧,“七生天”抓不到鱼的先例根本没有。
 
我怕,被那样关注简直是折磨。
 
到达长梦之河边时已经零时过了,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广阔河面,我懵了。
 
怎么办?怎么捉?下水?我不会啊。做工具……对!做工具!
 
我奋力从河边的树上扯下了一根树枝,这时河里“哗啦”冒出一个人来。吓得我一屁股摔在地上,傻了似的看着他。
 
那是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着扎脚长裤,光着上身,左手往脸上一抹,右手提着的水草一条扁鱼穿鳃挂着。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然后他说:“干啥的,看什么看。”
 
我就这样傻了似的看着他。
 
“喂!问你话呢!”
 
小少年看我不说话,踢起一些细沙到我身上。
 
“我……七生天……”
 
小少年“切”的一声,“又是七生天,隔三岔五打扰我吃夜宵。”他边咕嘟着边披上了衣服,“我就不打扰你捉鱼了,走了。”
 
小少年就这样转身走开了,我独自一个,拿着手中的树枝,坐在沙地上。
 
一时间我懵了,忘了该快点动手做好工具好抓扁鱼。
 
宁静到寂静的河边,我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终于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了……
 
“喂,你还坐在这干嘛?”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那个小少年又折回来了。
 
“还不赶紧抓鱼不怕到时巫师乱说你的未来啊?”他眨巴着眼看着我。然后瞄到了我手中的树枝。“你该不会打算拿这玩意打鱼吧?渔叉?捅条死鱼回去,你的‘未来’可麻烦了。”
 
“我……我不会……游泳……”我小声嘟哝。
 
“哈!?”小少年果然不信,“你是龙族人啊?”
 
我本该脸红的,但越发对今晚要抓到鱼的担忧,脸就越是煞白一片。
 
“唔……”小少年叹了口气,“算了,给你吧。”说着把手中的鱼递了过来。
 
“这……”我看着递过来的那条挂在水草上的扁鱼,不敢接,“这是你的……”
 
“少吃一顿夜宵不会死,而且……”他看着我,“扁鱼晚上都在深水处活动,你就是想叉鱼也打不到。”
 
啊,我居然忘了……
 
“你叫什么?”他问。
 
“诶?……我叫玛朵布莎—白……”
 
“哦,那么小白,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了。”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小白你先起来。”
 
我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你看什……”
 
话还没说完,小少年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向后连退几步,还是没站住一下坐到了河水里去。
 
“你做什么!?”我赶紧起来,胸口以下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这样就像下过河了啊。”他笑吟吟地说着把鱼递了过来。“拿去。”
 
“可是……这不是作弊了吗……”
 
“唉!我说你偶尔收起龙族的自尊行不,况且七生天捉鱼,是要自己没错,但没说要亲手啊。”小少年扯过我的手,把挂着鱼的水草塞到我手里。“快回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我以后怎么找你?”人情不可以就这样欠着啊。
 
“我会找你的小白。”他头也不回继续走着。
 
“那……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我追出两步又停住。
 
“我叫爪云。”他回过头来,笑了,“玛朵布莎—爪云。”
 
拿着那条扁鱼,我顺利度过了七生天的考验。
 
而巫师给了我一个很特别的“未来”。
 
“你会成为万人拥戴的人。”
 
这是巫师告诉我和父母的,但他私下的一段话,我父母并不知道。
 
“你将会有三个人生的选择点,如果你都做错了选择,你虽仍会成为万人拥戴的人,但你将永远不会快乐。”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三个选择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将来会有多后悔,只知道父亲母亲和族人都对我改观了。我开始慢慢改变,逐渐自信。应该说我为了成为巫师口中的“万人拥戴的人”开始逐渐强迫自己改变。
 
其实我始终没有变,我还是玛朵布莎家那个“最听话的白”。
 
 
 
【二】曾并肩
 
后来的很多年,我过着精英培养的生活。
 
我知道新一代的国王将会在包括我在内的一群年轻人里诞生。
 
“万人拥戴”即使不是国王,也可能是族长。
 
我开始拿未来国王的标准来生活,交友。
 
但有一个人例外。
 
爪云。
 
他也是新国王的人选之一,是我们这群人中脉术最优秀的一个,但也是最异类的一个。
 
他平易近人,尤其是对女孩子这样。
 
他思想新颖,但说出来就是异想天开。
 
他脉术高强,但从不知道收敛。
 
他是一个不像龙族人的龙族王子。
 
他,是我最特别的兄弟。
 
那时候的我很喜欢晚上到长梦之河河边去散心,往往到半夜就能听到爪云的声音。
 
“小白,小白。”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叫得跟叫狗似的,而且我明明比你还大。”
 
“习惯了啊,不然阿白?白白?大白?”
 
“停停停!这不还是在叫宠物!”
 
“那你也叫我爪爪,云云,小爪,小云好了。”
 
“你不嫌肉麻,我还嫌恶心呢……”
 
跟爪云谈话时,我可以忘记自己是“精英”,是王子。我可以和他并肩躺在沙滩上乱侃。我可以只是我。
 
还记得小时候经常玩的战斗游戏。
 
“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你的背后也只能交给我。”
 
只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就从没输过。
 
没过多少年,我们长大了。父母劝我少和爪云交心。
 
一个过于特别的人,总是不容易被人接受。
 
“白,我觉得我做国王比你合适,我知道族人的幸福是什么,这本身就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
 
“那祝你梦想成真。给你一句朋友的忠告吧,你必须先要有让人们选你做国王的能力。”
 
“我认为选举制本身就是荒谬的,白。能让多数人理解和喜欢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大多数人都觉得我很讨他们喜欢,我会认为自己很庸俗。”
 
“那如果大家都不选你,你怎么才能当上国王呢?”
 
“你被选上,然后把王位让给我。”
 
我一笑置之。
 
那是我们在龙国无忧无虑的最后一个晚上,因为明天,作为第一批“形意精研堂”的学员,我们将和另外的十七名学员一起,去到天界。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爪云十九岁。
 
我们最后一次并肩。
 
进入天界以后,爪云在一次重要考核中文武双科都获得最优,被天界视为对抗魁拔的领袖人选,特别准他可以旁听天界的“神法会”。
 
可是,爪云渐渐迷惑了。爪云问我,为什么天界的神能平等到这样的程度,却在地界建立等级森严的纹耀制度呢?为什么神族对地界的知识如此了解,却不把这些知识传与每一个地界生物呢?甚至连精研堂也只有他一个人有机会接触这些知识。
 
他说地界的生物原来一直只是活在天界的愚化教育之下。
 
我却笑了。
 
“你是国王,会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臣民吗?”
 
“我会。”
 
“那你这国王就当不长了。”
 
“我不信。”
 
“你以后可以试试。”
 
爪云离开的时候一脸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正常了。爪云说他写了些东西,他觉得能为地界带来些巨大的改变。
 
然而,一切都没有变化。爪云又变了,他开始对神族表现出了反感。
 
有一次,爪云和我正在给对地界感兴趣的神族们说着往事。
 
其中一个小神又说起老话:“你们说的所谓的爱,就是性|||欲吧。”
 
爪云马上就回了他一席话:“那你们知道什么叫爱吗?一种高尚的情感,为被爱者的幸福愿意付出生命代价的愿望。你对谁有过这种感情吗?”
 
对方竟然一下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你有性|||欲,你就会知道,你是愿意为那个跟你性|||爱的同伴付出生命的代价的。这就是你说的爱。爱就是爱,不管是怎么产生的,都一样。这和母亲愿意为儿子付出生命,战士愿意为同伴付出生命,愿意为胜利付出生命,有何分别?”
 
所有的神都没有再说什么。
 
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开始怕,爪云的特殊,正在为他带来灾难……
 
后来,听说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几次。
 
再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天界见到爪云。
 
爪云被送回了地界。
 
天界以扰乱秩序的罪名消去了爪云的记忆索引,他的记忆变得断续不成段,而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三】你的背后我再无法守护
 
爪云被送回地界后,我曾想方设法找到原因。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结果,他做了什么,神族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后来,我在爪云留下的物品中找到了,一篇手稿。一篇改动不大的草稿,《快|||感守恒定律及推论》。
 
看到了“弱化社会体制”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我终于明白,爪云的遭遇,正是他所说的神对地界生物的愚化教育。
 
连爪云都落得如此下场,我若是反抗,能得到的是什么?
 
后来的日子,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么过的。我只知道,我必须去找到爪云。
 
我在天界不断汲取我认为必要的知识,好让我能获得理由返回地界。
 
终于在相当于三个地界年以后,我回到了地界。理由是我要回去成为龙国的国王。
 
神族顺利答应让我返回,顺利得让我产生疑惑。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我必须去做。
 
找到爪云。
 
然而,原来这件事比我想像中简单得多。
 
我在回到长梦之河的第一个晚上,便找到了爪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去天界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一段河边。
 
我看见他,背对着我,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河边。
 
忽然他动了一下,转过身来,空洞的眼没有焦点:“小白?”
 
我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来到他面前跪下,我紧紧地拥住了他,不住的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爪云任我拥着,轻声问我:“我们上一次在这里见面以后,发生了什么?”
 
在想方设法回到地界的时候我就已经打探到了他的情况,但这时我依然不自主地身体一震,松开了他,看着他空洞的眼,我说:“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知道的越少就越好。”
 
爪云不再说什么,他沉默了。
 
爪云的记忆断断续续,若是有一天他记起了所有,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和神族对抗,一定会。
 
一个月以后,我顺利当上了龙国国王,我把爪云藏到了王宫之中,下令不准任何人透露爪云的任何消息。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我以为我还能保护爪云,我亲爱的好兄弟。
 
然而,我很快就知道了一些事。包括为什么神族会如此顺利地让我返回地界,还有为什么我能如此顺利地坐上龙国国王的宝座。
 
这一“阴谋”,终于在我当上国王一年以后,浮出水面。
 
我被推举成为第一任“神圣联盟”的盟主。
 
我终于还是不能再保护爪云,甚至把他留在龙国都是害了他。即使我愿意豁出去,为了保住爪云而拒绝神族的所有安排,下一个傀儡依然会产生。到时候,神族要铲除的就可能不止爪云一个,会加上我,甚至加上龙国的一些无辜的人。
 
就在一个晚上,我带着爪云再次来到长梦之河那个熟悉的河段。
 
我听见,我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爪云,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听天由命,到你能去的地方……越远越好……”
 
“你为什么妥协?”爪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质问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答案。
 
我明知,爪云此刻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却还是背转了身,“你认为我应该与你一起死才对吗?”
 
“……”爪云沉默了,但很快他就说:“谢谢。陛下,谢谢。”
 
爪云你会怎么想我?胆小鬼?自私?权欲熏心?
 
怎么都好,只要你对我死心,你就能走得心安理得,不是吗?
 
爪云拄着我给他的长矛,慢慢地迈开脚步了,我给了他最后一个“朋友的忠告”:
 
“去兽国的灵山一带吧,那个天火焚烧过的无人区,只有那里,才不会被人找到。”
 
只有去到那里,你才会安全。
 
爪云停了下来,他回转身,拥抱了我僵硬的背影,然后,他永远地消失在了故乡的夜幕之下。
 
第二天,我在爪云艰难逃亡开始的同时,踏上了红地毯,坐上了“神圣联盟”第一任盟主的位置。
 
坐下去的那一刹,没人看清,我的脸上,有水痕……
 
之后一段时间,我总是能听到一些“忠告”。
 
“天神一直在问爪云的情况,盟主大人,这说明天神很在乎他的存在。”
 
“天神没有说要杀掉他。”
 
“天神总是要仁慈一下嘛,但是,你这个盟主应该明白天神希望看到什么。”
 
“爪云……已经逃走了。”
 
“可有人说,他一直在您的王宫里。”
 
“你相信?”
 
“我们可以相信你,盟主大人。但我们想知道,如果他逃了,有一天我们看到他,按天神的意思做了,你不会认为是对你的冒犯吧?”
 
“对我来说……他已经死了。”
 
那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离开了。
 
而我,则狠狠地将紧攒在手心的物件摔到了地上。
 
那个犹豫着想交给爪云的龙族平民纹耀,最终,还是没有交到爪云手里。
 
我始终是那个什么都不敢面对的玛朵布莎家的“最听话的白”
 
此后的很长时间,我还是听到很多有意无意传递过来的,有关爪云的消息。
 
在一年以后,爪云以神圣联盟通缉的国际杀人犯的身份,拄着他的长矛,踏入了灵山脚下的无人区。
 
十几年过去,灵山一带的很多人都知道他,一个“说话没有条理的龙族长须怪人”。
 
他们叫他,“龙长老”。
 
 
 
【四】异路
 
爪云逃走后,我开始过着既定轨迹的生活。
 
我作为第一任神圣联盟盟主,被塑造成了地界唯一的国际明星。这个身份甚至让我成为龙国历史上第一个超过三十五岁仍然在位的国王。
 
直到四十岁时,在我坚持之下,我把王位交给了我十六岁的儿子宪。
 
然而,神圣联盟不允许我把盟主之位交给一个孩子,当然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事。
 
神圣联盟的事,可以的话,我希望宪一辈子都不要牵涉其中。
 
我开始地界各国地跑,去调解处理一些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和争端。
 
而爪云的消息,就是在那段时间得到的。
 
在爪云逃走之后,神圣联盟通过了翼国国王提出的对爪云的通缉令和捕杀悬赏。那一刻,我一度认定,爪云必死无疑。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龙国人并没有为难爪云。甚至通过兽国国界线以后,“诗武者”们都很尊重他,不屑去杀一个盲人,更不愿死在一个盲人手下。
 
一些外族妖侠企图暗中刺杀他,亦以失败死亡高终。
 
兽国国王被要求派出军队击杀已经是杀人犯的爪云,兽国国王以杀盲人有违兽族文化传统为由拒绝了。
 
直到爪云进入灵山特区,消息就断了。
 
但至此,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知道——
 
爪云活下来了。
 
我一次次的梦到,我们的小时候,我们还能背对背玩着战斗游戏的时候。
 
每次梦醒,我都会忍不住痛哭。
 
“我请你吃扁鱼,长梦之河的扁鱼能让人做好梦。”
 
——对不起,我已经不配得到安眠。
 
“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守护你。
 
我不断找借口封赏据说是爪云后代的名字中有“云”字的同族人。
 
我还悄悄对宪说:
 
你的爪云叔叔是龙族真正的英雄,是他,让地界各族乃至天神都不能小看姓玛朵布莎的人。
 
而后来,重要的龙国仪式中,总会有人高喊“玛朵布莎万岁”。
 
你听见了吗?爪云。这是为你,玛朵布莎—爪云而喊的。
 
 
 
【五】对面
 
时间一年年地过去,我以为我一生都不会和爪云再有任何交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开始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灵山特区原本互相独立的众多山寨发生了战乱。
 
这一年,天神镜到达了地界神圣联盟总部。他断定,如果通过这场战乱,有一个人最终能够统一灵山各部,成为灵山之王,那么这个人就是魁拔的最大嫌疑人。
 
就在联盟还在没完没了得商讨着应对策略时,天地两界的暗探同时传来消息:
 
灵山已经统一,首领是一位龙族老者,经查其真正的身份是前龙族王子玛朵布莎—爪云。
 
我做梦都不曾想过,我们的余生会以这种方式联系到一起。
 
“爪云明显不是魁拔……”我喃喃地说着。
 
兽国国王认为可以和爪云和平谈判,但镜神要的并不是这样。
 
“现在我们是要找到魁拔,而不是爪云。”他认为灵山争霸战争还没有结果,应该要让他们继续打下去,直到打出一个“不是爪云,也不是任何一个我们能确定他不是魁拔的人,而是一个可能是魁拔的人”为止。
 
“可是爪云已经让战争结束了。我们总不能命令他们继续打下去。”
 
“刺杀爪云,继续让那里群龙无首,战争就会重新开始。”
 
“一个能在被通缉的情形中独行千里上灵山的人,是随便就可以刺杀得了的吗?”
 
“那就让正规部队去做这件事,反正他一直是被通缉的。”
 
在兽翼两国国王讨论到难分难解时,我终于开口了。
 
假如只是要将爪云抽离出来的话。
 
“我去叫他回家。他应该能想起家来了吧。”
 
————————
 
爪云:
 
我的兄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和你共同的家和共同的亲族。无论如何,请回忆起那些应该记住的,忘记那些应该忘记的,至少记着,你的家在龙国的幽龙潭,那里的人们一直在等着你——亲爱的爪云王子回来。回家的时刻到了,走出灵山,就会有卫队护送你。
 
爱你的玛朵布莎—白
 
———————
 
放下笔,我把信件交给随从,随从拿着信消失在门外的一刹那,我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看着天花板,我脑中一片空白。
 
事情会变成怎样,我完全无法预计。
 
而事实上,事情确实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
 
按暗探传回来的消息,送出去的信被当场撕毁了。
 
而爪云确实在返回龙国,但不是一人,而是带着一支“灵山军”。
 
原本引出爪云,让灵山内乱继续打下去的计划完全失败。接回爪云的意愿不知为什么惹怒了灵山特区里的什么人,他们以“护送爪云王子回龙国”为由,蜂涌而出。
 
“灵山军”出了灵山,兽国的伏击失败,甚至出现了倒戈的降将和大群俘虏。
 
神圣联盟的诸位不得不考虑新的计划。
 
为了不让战火蔓延,我不得不作出了一个提议,组建正规部队,将“灵山军”赶回灵山特区。
 
正规部队一旦发出,就表明,战争不可避免地正式开始了。
 
时间越拖越长,灵山军离开兽国,逗留在了树国。我时刻在想,怎样才能结束。
 
因为有爪云的存在,龙国的身份变得很尴尬。
 
怎么样爪云才愿意抽身,独自回到龙国?
 
你是在顾虑吗?当初,是我亲手放你离开,如今,你不相信我真心希望你回来吗?
 
还是你以为我会将你当作巩固地位的筹码,送给神圣联盟甚至天神?
 
那么,是不是只要我不在了,你才会回来?
 
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愿意回来吗?
 
 
 
【六】三憾
 
爪云:
 
我的兄弟。是不是只有我不在了,你才会相信你回国是真正安全的呢?那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近来,我经常会在梦里见到你,你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带着一支强大的军队,出现在长梦之河沿岸我们小时候一起做过战争游戏的地方。可是我又那么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做你的对手,我从来不认为你会威胁我的王位。虽然我不认为你比我更适合做国王,但我希望你跟我在同一个家里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令战斗。在梦里,你一次次地被杀掉。我醒来的时候总是发现自己在流泪。
 
我知道你已经在树国逗留了一段时间,却迟迟没有突进过来。我想,你也许正和我一样地犹豫着。可是,全世界都在等待着我们给出一个结果,简单地说就是,你我只能剩下一个。
 
在这样的等待中,作为神圣联盟的盟主、龙国的国王,我是没有理由等待下去的,我必须有所作为,所以,我决定,把我们美丽的国家、美丽的世界拜托给你,由你来让它变得更好吧,至少不要让它因为你而战乱不止。更何况,也许你和众人都会面对一件更可怕的灾难——魁拔。
 
我走了,我的兄弟。当年在目送你远去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今生恐怕不会再见面了,就已经告别过了。
 
——白
 
————
 
放下笔,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无比平静,我甚至微笑了。
 
手边还有另外两封早早写完的信。
 
一封是给神圣联盟的交代与恳求,一封是给儿子宪的叮嘱。
 
我的遗愿,希望神圣联盟能放过爪云。假若爪云能记起什么,能真正抽身离开这荒唐的战争。希望龙国能给爪云最大的宽容,假若爪云还能回到龙国。而不论爪云在这次纷争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我从来不奢望神圣联盟的诸位能听我的,儿子宪是我最后的保险。
 
我熄灭了桌子上的灯,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对的阳台外。
 
长梦之河的方向,月正弯,夜雾正浓,河面有极微弱的光。
 
我想起了多年前,那个“七生天”。
 
我终于明白,我所做错的三个选择。
 
那时,爪云在天界被迫害时,我没有伸出援手。
 
那时,爪云在我藏在王宫时,我没能保护到底。
 
如今,爪云与天地对立时,我选择了一死了之。
 
我其实可以举龙国之力,保护爪云,爪云是龙国王子,龙国完全有理由保护他。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但代价将是整个龙国的安宁。
 
我赌不起,我不敢……
 
我摸到手边的那杯能让人长眠的芬芳美酒,我仿佛又听到了爪云年轻的声音。
 
“我请你吃扁鱼,长梦之河的扁鱼让人好梦。”
 
我笑了,纵是不能做个好梦,但我总算不会再半夜惊醒了吧?
 
来生再见,玛朵布莎—爪云,我亲爱的兄弟。
 
端起杯,凑近,一饮。
 
尽。
 
—END—
 
ps:1.“七生天”习俗是瞎编的。2.《魁拔》历史上其实白是在当上盟主之后才把爪云送出龙国的。这里作了改动,设定党见谅。3.纯清水文,白云云白均可。4.白死后的很久以后的后来,爪云遗体被运回了龙国安葬。这对死后同穴,算是be中的he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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